 由“两江中国原生”推荐，发表于《中国水产》。 秦岭，中国地理学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线，长江支流嘉陵江、汉水与黄河支流渭河的分水岭。在秦岭的绵绵群山峡谷之中，发育了若干大大小小的河流，秦岭细鳞鲑便生活其中。秦岭细鳞鲑系鲑形目、鲑科、细鳞鲑属鱼类，是第四纪冰期从北方迁移的孑遗物种，属冷水性鱼类。受气候环境变化，人类活动等诸多因素影响，现存的秦岭细鳞鲑栖息地逐渐萎缩，呈“点状”分布于秦岭山脉南北部分支流水系。据《秦岭鱼类志》记载，在汉水水系北岸支流褒河、湑水河以及子午河等都曾经有秦岭细鳞鲑的记录或者采集到标本。因此，此次针对秦岭细鳞鲑的考察之行重点以秦岭南坡汉水一级支流，褒河、湑水河、酉水河三条河流的上游区域为主。考察区域地处秦岭腹地，原生态景区，北纬33度45分线附近，河道海拔在980米至1809米之间。 初秋时节，经汉中平原，沿316国道一路驱车北上，褒河便位于国道旁边。秦岭细鳞鲑在1989年国家颁布施行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列为Ⅱ级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因此考察不能随便采集和捕捞标本，只能利用长焦设备和GPS定位设备观测和记录这一物种。由于宝汉高速正在施工建设中，石门水库以上的河道河水浑浊，这样的水质条件是不可能观测到相关鱼类资源的。因此，果断放弃对褒河干流的考察，转向其支流北栈河。  北栈河源头河道北栈河发源于陕西省汉中市留坝县紫柏山周边，海拔在800米以上，是一条流量不大的溪流，没有中大型的深沱，水流不太急，这样的环境并不十分适合野生秦岭细鳞鲑的生存，实地调查也印证了这一判断。整条河道的原生鱼以小型鱼类拉氏鱥为主，拉氏鱥是该地区的绝对优势鱼种。  拉氏鱥在海拔1800米左右的小型溪流中，仍然能见到大量的拉氏鱥种群和少量的神农吻虾虎鱼，罕见其它鱼种，更别说秦岭细鳞鲑了。 因此进山的第三天便将考察重点转到湑水河上游地区。从留坝县城出发，经210省道至陕西省太白县，在蒙蒙雨雾之中，沿太洋公路翻秦岭主脉鳌山垭口至黄柏塬镇，一路原始景观美不胜收。这个时节并非欣赏秦岭红叶的最佳时候，正因如此，少了旅游旺季的喧闹，反倒能真正感受秦岭大山深处的宁静和原始气息。进入黄柏塬村地界，便可见到陕西太白湑水河珍惜水生生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警示牌和界桩，这里重点保护的水生野生动物便是秦岭细鳞鲑和大鲵，保护范围涵盖湑水河周边水系。在湑水河上游水系中，红水河是主要的一条支流，该支流发源于秦岭主脉，水流量中等，河滩较宽，落差不大，河道平缓，河底有大量的砾石。  红水河在海拔1340米的河段，同样观察到了数量众多的拉氏鱥鱼群和少量的类似东方高原鳅的条鳅亚科鱼类。由于秦岭山区全年平均气温在15摄氏度以下，属冷水性河流。水质清澈，水中浮游生物少，只有适应能力强的少数原生鱼种能够生存下来，并成为优势种，拉氏鱥便是其中之一。  群游的拉氏鱥通过对前后河道的巡查和向附近村民打听，也没有发现红水河里有秦岭细鳞鲑的证据。接下来，我们将重点放到了设立有湑水河保护区界桩的大箭沟景区河道和湑水河核桃坪景区至太洋公路段河道，希望能看到梦寐以求的野生秦岭细鳞鲑。 大箭沟是湑水河上游的一条支流，山高沟深，十多公里的距离，海拔从1600多米降至1300多米，近300米的落差打造了许多急流险滩和深潭，这样的水环境是非常适合野生秦岭细鳞鲑生存的。  大箭沟河道在海拔1320米的位置，终于见到了野生秦岭细鳞鲑的身影，体侧美丽的斑点和淡红色的斑块格外醒目。  原生秦岭细鳞鲑这里由于处在大箭沟的下游，水量充沛，深潭面积较大，有数百余平米，加之食物相对充足，成了秦岭细鳞鲑的聚集地。在这里甚至能看到秦岭细鳞鲑群游觅食的场景。  秦岭细鳞鲑鱼群每年的5、6月繁殖季节，秦岭细鳞鲑也是从这里开启向上洄游的旅程，跃过一道道水帘，到上游地带产卵繁殖，而途中的每一道深潭都是其蓄势待发的驿站。在考察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两个有意思的现象。一是秦岭细鳞鲑在急流中通常头朝来水方向保持相对静止，只有食物经过身边的时候才迅速的游动摄食，而后再回到原来区域继续保持原态，等待送上门的食物。每条鱼的活动半径不大，颇有点守株待兔的味道。大落差的溪谷和水流瀑布，能够保证水中有充足的溶解氧。秦岭细鳞鲑保持相对的静止不动，并不需要大范围的游动觅食，这样既节省体力，又满足摄食需求，这也是长期在激流中生存的鱼类适应自然，进化出的生存本领。其次是野生的秦岭细鳞鲑虽然是肉食性鱼类，食物主要以水生昆虫和小型鱼类为主，但在“观鱼台”附近的深潭中，成群的秦岭细鳞鲑却主动游上水面摄食游客投喂的面包片，这也说明秦岭细鳞鲑在一定程度上是具有杂食特性的，这也可以为人工养殖秦岭细鳞鲑在饵料选择上提供一些参考。 从“观鱼台”起，沿栈道溯河而上。虽然有的河段直接落差近5米，但依然容易在邻近的上下区域发现秦岭细鳞鲑，只是数量不如“观鱼台”附近那么多，可见秦岭细鳞鲑的洄游跳跃能力也是非常强的。  大落差的河道 急流中的秦岭细鳞鲑通过近6个多小时的考察发现，秦岭细鳞鲑在大箭沟海拔1500米的地方也有分布。也许在更高海拔的地方仍有个体存在，但随着水流量和深潭数量的减少，个体数量也随之减少，大小也不如低海拔地区大。 对大箭沟的考察发现，秦岭细鳞鲑在该河道1300米至1500米的区域保持了一定的优势种群，最大的个体目测超30CM，10CM左右的幼鱼数量比较多。在不少深潭附近均可见秦岭细鳞鲑与拉氏鱥群游的场面，只是拉氏鱥的数量不如之前考察的北栈河和红水河那么多，这说明在这里作为秦岭细鳞鲑食物之一的拉氏鱥数量受到了抑制，达到了另外一种生态平衡，也促成了秦岭细鳞鲑种群的稳定和持续。 离开大箭沟后，于第二日进入湑水河核桃坪景区，这里也是该自然保护区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里的主体河道在沟口海拔比大箭沟沟口高30余米，为1260米。而沟头海拔则比大箭沟低，距离也稍长，因此这里的河道比较宽，水流趋缓，特别大的急流河滩不多。  湑水河上游河道加之周边村民和农家乐数量比大箭沟多，这里的水质虽然清澈，但河底青苔有聚生现象，河水洁净程度不如大箭沟。相比较，秦岭细鳞鲑在这条河道的生存环境不如大箭沟。通过半天的考察，也只是在个别的区域零星的发现少量的幼体细鳞鲑。从村民走访了解到，这里的秦岭细鳞鲑数量不太多。 在结束对黄柏塬景区的考察后，继续驱车来到此次考察的最后一条汉水支流，酉水河上游核桃坝河。这里是陕西省汉中市洋县华洋古镇的配套景区之一，称龙吟峡。这里的地貌和水文特征与大箭沟颇有几分相似，整体海拔高度差不多，水量充沛，不乏大的急流深潭。  核桃坝河的急流深潭在这些深潭里也容易见到秦岭细鳞鲑的身影。虽然数量不如大箭沟“观鱼潭”多，但仍有不小的密度。在一个百余平米的深水潭里，粗略的观察了一下，能目视到的中小细鳞鲑数量在20条左右。   核桃坝河的秦岭细鳞鲑龙吟峡海拔1530米的河道边，我们也看到了几条成体秦岭细鳞鲑，这是此次考察看到秦岭细鳞鲑的最高海拔位置。而在华阳古镇风雨廊桥附近，海拔1079米的地方，则是见到秦岭细鳞鲑的最低位置。这里水量和落差依然满足秦岭细鳞鲑的生存条件，依稀可见水中有一定数量的细鳞鲑幼鱼。龙吟峡属酉水河的正源，在华洋古镇接纳鸳鸯河，红崖沟等几条小型支流。但随着海拔继续降低，受人为活动，气候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则难以再见到野生秦岭细鳞鲑的踪迹。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我们也对华阳镇附近的鸳鸯河、红崖沟进行了探寻，由于这两条溪流的水量和落差都不大，不太符合秦岭细鳞鲑的生存习性，未发现秦岭细鳞鲑的踪迹也就不奇怪了。不过由于这一地带海拔较低，水温相对升高，在这些溪流里除了秦岭山区无处不在的拉氏鱥以外，还发现了似鮈、短须颌须鮈、麦穗鱼和马口鱼等原生鱼的踪迹。  鸳鸯河中的似鮈和短须颌须鮈 鸳鸯河中的马口鱼而短须颌须鮈、拉氏鱥和似鮈则为这里的优势鱼种，这也是“一方河流养一方鱼”。如果没有人工干预的话，不同的原生鱼只生活在属于自己的水环境里，这是若干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结果。 离开华阳镇，沿酉水河南下，此次野生秦岭细鳞鲑的考察之旅便接近尾声了。酉水河中下游的河道，受人工水坝，引水工程等影响，这个季节很多地方几乎断流，仅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水潭和深水河道区有马口鱼、宽鳍鱲、长鳍鱲以及鲤鱼、鲫鱼等广温性鱼类生活。鱼的种类明显增加了，但对于秦岭细鳞鲑这样对生存环境要求较高的鱼种来讲，这些地方未有其踪迹也就不足为怪了。也许若干年以前，这些地方都曾经是它们的家园。 此次考察，亲眼见识了野生秦岭细鳞鲑这一神秘的鱼种及其原生生态环境，也饱览了大秦岭的秀美风光，可以说收获颇多。秦岭细鳞鲑这一冰河时期存留下来的物种选择了中国中部这座地标性山脉作为其最后的庇护地。大秦岭深处海拔1000米以上，水质洁净，急流深潭众多的冷水性河道为地域选择性很强的秦岭细鳞鲑提供了适宜的生存环境。  适合秦岭细鳞鲑的原生环境一周多的秦岭之行，个人对生态保护也有了些新的认识。极端或者绝对的环保主义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可持续的环保应该是人们向自然索取和回馈自然之间的一种健康的平衡状态。生态保护也需正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求问题。正如中国许多自然保护区一样，生活在秦岭大山深处的人们要生存，要发展经济，要发展旅游，要修路架桥，要与外面的世界互联互通，这必然会对许多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原始自然生态造成破坏和影响。这是必须客观看待的问题，即便建立了自然保护区。反之，人类在索取的同时也应循规律，明尺度，知回馈。 生态保护和修复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智慧和勇气，需要科学规划，合理调度，也需要取舍有道，量力而行。每一位决策者和参与者都怀揣一颗尊重和敬畏自然的心，身体力行，生态保护便有希望，自然保护区也就不再属于几块牌子，几根桩子划定的范围，而是无形无界的，时刻在人们心中。 此次秦岭考察之行，严格遵守自然保护区管理规定，特此声明。 2016年9月 参考文献陕西省动物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兰州大学生物系《秦岭鱼类志》。北京：科学出版社，1987 丁瑞华《四川鱼类志》。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  |
